陸老師,我知道,此時此刻,你正在看著我們,一如許多年來,你總是笑瞇瞇地和我們一起喝酒聊天談文學,一如往日的每一次相聚,你總是愿意多呆一會,再多呆一會。
你走了,在這個炎熱的夏天,我們的心冰涼冰涼,死神終于還是來了。曾經(jīng),你和我們大家齊心協(xié)力竭盡全力地抗拒它的到來,但它終究還是來了。
自從二十多年前認識了你以后,我就覺得,你的作品,是我心中的一盞燈,想起來就倍感溫暖,而你這個人,更是成了我內(nèi)心的一種依托,好像有你在,我們的心就踏實,就有安慰。對你的這種感覺,與你的這種親近,從何而來,因何而生,似乎說不太清,卻又是真真切切。但是現(xiàn)在,你走了,你帶走了我們心里的依托和安慰,讓我們的心變得空空蕩蕩,慌慌張張,無處著落了。
從我們相識的一開始,我就一直認為我是你的學生,你則始終堅持說自己沒有學生。我們兩個人繞來繞去,都蠻固執(zhí),一個想,不管你認不認,反正我是;一個想,不管你是不是,反正我沒有學生,到后來就像在玩捉迷藏了。就這樣,一下子過去了很多年,忽然就到了今天,驀然間已經(jīng)是生死兩茫茫,陸老師,我們的師生之爭還沒有結(jié)束,你怎么能夠先走了?
在你的病情時好時壞反反復復的這些日子里,我們雖然心有重壓,卻又始終抱有希望。多少年來,你歷經(jīng)坎坷,但始終沒有放棄理想、放棄追求,你執(zhí)著地走在長滿荊棘的路上,你將一路的苦難與痛咽下去,將生命的光芒折射出來。你的那些閃爍著生命光彩的作品,記錄了你堅強的一生,你的寫作過程,更是見證了一個高傲不屈的靈魂。你曾告訴我,在寫長篇小說《人之窩》最后幾個章節(jié)時,因為氣喘不能坐直,整個人是趴在電腦鍵盤上的,一只胳膊支撐著整個身子,一只手敲打鍵盤。正因為此,正因為感受到你的生命力的堅韌,我總覺得,你能夠挺過來,活下去,甚至好轉(zhuǎn)起來。記得在蘇州市六次作代會召開之前的四月份,我去醫(yī)院看望你,還跟你說,我們五月份開會,希望你能到會上來,許多的文友們,大家都想念你,想看看你,想聽你說話。你笑著說,可能不行了。此時此刻,你的笑已經(jīng)很費力,但是從你的笑意中,我看得出你的向往。文學,是你一輩子的夢,你早已經(jīng)是一位大家,但你仍然做著文學夢;文學又是你終身不渝的愛人,雖然已年過七旬,但你的愛和年輕時一樣熾熱一樣激烈。我們還回憶起前年和去年的兩次有關(guān)文學和小說的會議,你是坐著輪椅到會的,因為上不了樓,一次是蘇童背著你上四樓,還有一次,四個作家抬著輪椅上樓進會場,兩次會上,你一邊噴著止喘的噴霧藥劑,一邊作長篇的發(fā)言,講到情深處,都剎不了車,全然忘記了自己是個病人、老人。那一天在醫(yī)院,因為談到了作代會,談到了文學、文友,你的精神頓時好了許多,眼睛又閃閃發(fā)亮了,一旁的護工也高興地說,看這情況,五月一日能出院了。
可是,你沒有出得了院,這是我們最不愿意等到但又是不得不等到的結(jié)果。沒有人能夠戰(zhàn)勝死神,最后贏的總是死神。
但是陸老師你并沒有輸。你走了,可誰能說這走不是一種往生?你離開了我們,但是你為文學、為人生所創(chuàng)造的那些寶貴財富,你的不屈的精神,永遠地留給了世界,留給了人類,留給了無數(shù)的后輩晚生。
陸老師,你走好。
來源:文藝報 編輯:許永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