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青長篇連載:《女同志》(一)

2013年05月27日 11時01分 

  第 一 部 

  一 

  走出會場的時候,伊豆豆對萬麗說,你的好戲要開場了 

  大學畢業(yè)的時候,康季平留校了,萬麗被分配到市郊的一所中學當老師。同學都在背后說,是康季平出賣了萬麗自己擠上去的。萬麗有什么好出賣的,就是談戀愛。那時候讀大學跟現(xiàn)在不一樣,談戀愛是有的,但都是地下工作,被發(fā)現(xiàn)了也不能說出你的秘密。就象地下工作者,被敵人捉住了,說不說都是個死,即使當了叛徒,敵人不殺你,自己的同志也要殺你,反正都是一死,還不如死硬到底,保持節(jié)氣。萬麗確實是談戀愛了,跟誰談呢,就是跟康季平。這樣說起來,康季平的人品太有問題了。 

  萬麗去責問康季平,她以為康季平會擺出一大堆的理由洗涮自己,并痛擊那些流言蜚語。但出乎萬麗意料的是,康季平并沒有為自己辯護,因為有一個鐵的事實擺在那里:最后畢竟是他留校去了。萬麗說,康季平,你不覺得可恥嗎?康季平說,萬麗,你不適合留在學校工作。萬麗氣得眼淚嘩嘩地淌下來,扭頭就走。 

  萬麗在市郊的中學當了兩年語文老師,日子過得沒精打采,談過兩次戀愛,都沒有成功,該死的康季平還在她心里作梗。兩年后的一天,康季平把電話打到萬麗學校,那時候?qū)W校電話少,幾間辦公室共用一個電話,喊接電話是通過連接在每個辦公室以及走廊上的小廣播,小廣播喊著,萬老師電話,高一萬麗老師電話。萬麗穿過長長的走廊,到另一個辦公室接電話,不知怎么的,一看到橫擱在桌上的黑色的電話筒,她心里竟然“別”地跳了一下,緊接著就聽到電話那頭的人說,萬麗,我是康季平。萬麗一失手,就把電話撂下了,心里亂跳了一陣。康季平?jīng)]有再打過來,過了兩天,萬麗收到一封信,是康季平寄來的,萬麗本來想一扔了之,但思想斗爭了半天,還是拆開來看了,康季平自己一個字也沒寫,只是寄了一份兩天前的報紙,上面有市級機關向社會公開招聘機關干部的通告。 

  這個消息萬麗已經(jīng)知道,辦公室老師也議論過,萬麗也曾動了一動心,但細細一想,又覺得這事情有點飄渺,好像離她很遠,她夠不著。但是康季平不著一字的信,卻讓萬麗再次動搖起來。她神差鬼使,偷偷去報了名,又請病假去應聘考試,結果也沒怎么費神,竟然錄取了,分在市婦聯(lián),就從一個中學老師變成了機關干部。萬麗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一下康季平,她通過114查號臺,查到了母校電話總機,撥通后,就可以直接轉(zhuǎn)到母系了,但最后她還是沒打這個電話。 

  那時候機關向社會招干還是很新鮮很少見的事情,萬麗又是婦聯(lián)里頭一個被招來的大學生,單位也比較重視這件事。萬麗大學念的中文,就放在宣傳科寫材料。她剛去的幾天,其他科的同志,還有人專門跑過來看看她,那個親切慈祥的婦聯(lián)主任許大姐,拉著萬麗的手,一直不放,說,好,好,小萬,下面就看你的了。 

  宣傳科代科長余建芳向萬麗交待工作時說,小萬,你別看我們宣傳科人手少,但婦聯(lián)工作的情況,都從我們這里走出去,我們的工作要是做得不好,別人就無法了解婦聯(lián)工作的情況,甚至還會遭到曲解。萬麗說,我懂了,大家干的工作,由我們科寫了文章讓大家知道。余建芳說,我們做工作,不是為了讓別人知道,但也不能不讓別人知道,知道也是一種監(jiān)督。萬麗心服口服地點了點頭。余建芳雖然樸素得有點土,發(fā)型,服飾,氣質(zhì),象農(nóng)村老大媽,但說話卻有水平。人不可貌相。萬麗知道,機關可是藏龍臥虎之地,自己要好好地向她們學習,才能進步。 

  萬麗上班沒有幾天,就發(fā)現(xiàn)了余建芳的另一個特點:工作積極。萬麗新來乍到,要表現(xiàn)得好一點,每天都提早到辦公室,但是余建芳比她更早。萬麗進來的時候,余建芳總是在埋頭看材料,手里拿一支紅筆,在材料上劃劃寫寫,聽到萬麗進來,就抬頭打個招呼,又埋頭看材料。萬麗不知道她已經(jīng)來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材料。萬麗希望余建芳能跟她具體說說工作上的事情,比如說,她每天都在看些什么材料,看了是干什么用的,也好讓萬麗對自己即將要開展的工作心中有個數(shù),但余建芳并不說自己在干什么,只是跟萬麗說,小萬,在宣傳科工作,主要的就是積極主動。萬麗想,可能這就是機關的規(guī)矩,應該多長點心眼自己留神。有一次萬麗乘余建芳上廁所,悄悄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余建芳看的是市委書記在一次大會上作的報告,報告是三個月前作的,不算長,大約有十幾頁紙,已被余建芳翻得有些爛了,上面劃滿了紅杠杠,還有一些驚嘆號,有一處打了一個問號,但又被劃掉了。萬麗看了一處被打了紅杠杠的內(nèi)容是這樣的:我們要按照省委擴大會議的要求,以實際行動來積極響應黨的十二屆六中全會的號召,努力開創(chuàng)兩個文明建設的新局面。萬麗看了兩遍,怎么也不覺得這段話有用紅筆劃出來的必要,正想再看看其他,負責收發(fā)的小林來了,送來一些新的材料,見余建芳沒在,就往萬麗面前一放。萬麗拿起來一看,又是市委書記的報告,不過這是一份新的報告,是在三天前剛剛召開的“大力發(fā)展外向型經(jīng)濟座談會”上的講話,萬麗正要看看內(nèi)容,余建芳進來了,問道,小林送材料來了?萬麗正拿著,說,就是這個。余建芳就從萬麗手里接了過去,坐下,就埋頭看,卻沒有用紅筆劃什么。萬麗的辦公桌和余建芳的辦公桌是面對面連著的,萬麗看到余建芳的紅筆滾到她的這一端了,便給余建芳遞過去,說,余科長,你的筆在這里。余建芳接過筆去,卻又擱下了,說,頭幾遍是通讀,然后是精讀,才知道什么是重點。原先看的那一份報告,就擱在一邊了。一直到下班,余建芳認真看材料,沒有說一句話。 

  下班了,萬麗去車庫推自行車,伊豆豆也過來了,看到萬麗就說,嘿,你這件衣服,是買的還是做的?萬麗說,裁縫做的。伊豆豆說,你這個裁縫水平不錯,幾時介紹給我呢。萬麗說,他從前在上海做,是個老師傅了。伊豆豆說,但是他的觀念蠻新潮的,你看這個叉,就開得非常有道理,一個小叉,就使一件衣服生動起來,與眾不同了。萬麗點了點頭。伊豆豆在婦聯(lián)辦公室做行政工作,萬麗還沒有和她正式接觸過,今天算是頭一次。她們各自推了自行車要騎上走了,伊豆豆忽然停下來,說,怎么樣?余建芳怎么樣?萬麗以為伊豆豆問她余建芳在哪里,說,還沒有出來,在看材料。伊豆豆“撲赤”一聲笑了,說,她永遠是看材料。萬麗也笑了一下,但不好說什么。伊豆豆說,余科長看材料是有功夫的,所有的領導報告,她都看得滾瓜爛熟了,倒背如流,只是永遠趕不上趟,舊報告背得再熟,一會兒新報告就到了。萬麗剛才在辦公室正趕上這個情形,被伊豆豆說了出來,不由也笑了,說,那前邊的不是白看白背了?伊豆豆說,你我的想法是這樣,可余科長不這樣想,你知道她這代科長怎么當上的?就是背報告背出來的。伊豆豆沒有再說具體的事情,萬麗也不好追問,只是“嘿”了一聲。伊豆豆又說,不過那是鄭江花坐正的時候,到了許大姐這里,恐怕就沒有這樣好的事情。萬麗雖然還不了解婦聯(lián)機關里發(fā)生過什么事情,但多少聽得出伊豆豆的一點意思,隨口道,許大姐水平挺高的。伊豆豆說,你慢慢了解吧。她們就分頭走了。 

  下午上班后不久,伊豆豆就到萬麗辦公室來了,拿來幾塊布料,抖開來給萬麗看,哇啦哇啦半天,隔壁組織科的兩個女同事也聽到這邊說話也過來了。伊豆豆說,嘿,沒辦法,女人天生就是服裝的奴隸。組織科的小肖說,那天我看到一本書上說,很古很古時代的婦女,就知道用一種天然的什么東西,涂在身上,有香味。伊豆豆說,有些女同志我看不慣,擔子有多重似的,把自己弄得象個農(nóng)村老大媽,以為這樣別人就知道她在努力工作,我的想法就相反,以我看,女同志越是對工作有熱情,越是有成就,就越注意自己的形象。她們議論了好一會服裝打扮之類的話題,才散去。余建芳始終沒有參與,連眼皮也沒有動一下,心無二用地看著報告,好像眼前根本就沒有這幾個哇啦哇啦的女同事在。但等伊豆豆她們一走,余建芳卻抬起頭來,皺著眉說,小萬,機關里有些不良的作風,你不僅要學會判斷,還要敢于抵制。萬麗知道她是說上班時間談衣服,覺得余建芳有點小題大做,就說了說衣服,也用不著這么上綱上線,變成什么不良作風。但畢竟自己理虧,就沒有吭聲。余建芳又說,本來我們科的小張,也是這樣的,后來被我批評了幾次,改了。伊豆豆是個串門王,但就不串到我們辦公室來,這說明我們科的作風端正。萬麗說,余科長,我來了這些天,還是沒有找到工作的竅門,心里也有些急。余建芳說,這個不急,慢慢來,你慢慢地學到我這樣,你就會覺得,時間不是不好打發(fā),而是根本不夠用。萬麗說,這我相信。余建芳說,而且你從中能夠體會到,學習的樂趣是無窮無盡的。萬麗說,這我也相信。余建芳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說,另外,我不作為科長吧,作為也是一個女同志,我也提醒你小萬,我們雖然是女同志,但是要有志向,不能象有些同志那樣,整天是吃啦穿啦漂亮啦難看啦,那是最沒有出息的,我是最看不起的。萬麗覺得余建芳的話還是有道理的。等余建芳又埋頭看材料了,萬麗也拿出一份材料來,想學著余建芳的樣子,認真地看一看,尋找學習中的樂趣,可是那些枯燥干巴不痛不癢的文字,實在是難以看下去,萬麗看著看著,都快打瞌睡了,抬眼看看一聲不吭的余建芳,仍然是那么的投入,萬麗實在無法體會,余建芳能夠從這里邊體會到什么樂趣。 

  過了兩天,市里有通知下來,要開一個外向型經(jīng)濟的動員大會,要求各單位有兩位負責同志和一位搞宣傳的同志參加,開會前一天,辦公室李主任拿了通知來征求余建芳的意見,但余建芳早就已經(jīng)排定這一天要下基層搞調(diào)研,余建芳說,我們科就不去人了吧,反正馮主任是分管宣傳的,她去了,也就一個頂兩個了。李主任說:但是通知要求另外有個搞宣傳的同志參加,你沒有空,不能讓小萬去嗎?余建芳說,我再和小萬商量一下吧。在李主任走后,余建芳對萬麗說,小萬,我考慮你還是別參加了,你剛來,許多情況不熟,萬一領導問起什么,回答不出來,反而影響不好,會讓領導覺得我們科工作不得力,小萬,你說是不是?萬麗本來也不知道這種會議是個什么情形,也談不上想去或者不想去,但聽余建芳的口氣,分明是不要她去,萬麗只好說,我聽余科長安排。余建芳就跑到辦公室去跟李主任說了。 

  兩天后,許大姐開會回來向大家傳達會議精神,會上許大姐批評了宣傳科,說人家單位搞宣傳的同志都去了,就我們婦聯(lián)沒有人,發(fā)展外向型經(jīng)濟,是我市當前的頭等大事,怎么能如此不重視。大家都朝余建芳看,余建芳說,小萬,我是因為安排了下基層調(diào)研的活動,去不了,你應該去的。萬麗想不到余建芳會推到她身上來,覺得委屈,也顧不得考慮其他,就說,余科長,是你叫我不要去的,你說我情況不熟,弄得不好反而會留下不好的印象。余建芳還想說什么,許大姐朝她擺了擺手,說:余科長,我倒想不通了,你作為一個科長,對一個新來的同志,應該多給她機會鍛煉才是。余建芳說,我是怕——她的話又被許大姐打斷了,許大姐有點生氣地說,你這是什么理由嘛,小萬只是去參加會議,聽聽會而已,又不要她作大會發(fā)言,難道小萬會去對領導瞎說八道什么嗎?不知道你哪里來的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嘛。萬麗到婦聯(lián)這些日子,見到許大姐都是和和氣氣,這會兒許大姐生氣了,雖然批評的是余建芳,但與自己多少也有點關系,想解釋什么,卻又不知道怎么說,發(fā)現(xiàn)伊豆豆正朝她擠眼睛,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再去看余建芳的臉色,卻看不出她有什么尷尬,她虛心地聽許大姐的批評,一邊做著筆記,一邊點著頭,最后還作了誠懇的自我批評,說,這件事情,是我的錯,我只考慮了自己科里的影響,沒有考慮市委的大事,是本位主義,眼光短淺,我會吸取教訓,改正錯誤。萬麗覺得余建芳也說得太嚴重了,心里倒有點替她難過,但看許大姐和其他人,好像都沒有這種感覺,好像余建芳就應該這么檢討。 

  散會后,回到辦公室,萬麗一直不敢正視余建芳的眼睛,好像是她做了虧心事,心里還準備著余建芳回來會拿她出氣,但余建芳卻沒事似的,倒水喝茶,平心靜氣。萬麗在一邊倒落了個沒趣,十分尷尬。余建芳喝過水后說,小萬,正好還有一點時間,我把下一階段的工作安排一下。就一件工作一件工作地談起來,萬麗一聽,不都是剛才許大姐在會上說的內(nèi)容嗎,有的與宣傳科有關,有的與宣傳科根本就沒有關系,余建芳也認真地說一遍,萬麗只能耐心地聽著,最后余建芳總算談到了與宣傳科有關的一個活動,也是許大姐在會上布置了的,婦聯(lián)不久要召開一個全市婦女干部工作會議,主要的內(nèi)容是傳達市委關于大力發(fā)展外向型經(jīng)濟的重要精神,號召全市廣大婦女群眾,都參與到黨的中心工作中來,發(fā)揮婦女的作用,貢獻婦女的力量。余建芳說,許大姐要在會上講話,要準備講話稿。萬麗說,這是秘書科的事情吧,許大姐也說了,讓秘書科的同志準備。余建芳搖了搖頭,說,小萬你剛來沒有經(jīng)驗,秘書科雖然有人準備講話稿,但那幾個同志,我知道的,不一定弄得好,出手也慢,我們也要準備一份,到時候萬一她們的不行,我們的就頂上去了。萬麗也不好說余建芳的主意不對,但總覺得余建芳有點閑操蘿卜淡操心。雖然萬麗沒有說出來,余建芳卻好像知道她想的什么,所以又說,小萬,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我們做工作,就是要想到可能發(fā)生的問題,要作好充分的準備,才能立于不敗之地。余建芳不象個宣傳科的代科長,倒是站在許大姐的角度看問題了。萬麗說,既然這樣,就準備。余建芳說,許大姐批評了我,要我給新來的同志提供機會,小萬,這篇講話稿,就由你先寫個初稿。萬麗說,我還摸不著頭腦呢。能寫出來嗎?余建芳說,反正是初稿嘛,再說了,我這里忙著,一時還騰不出手。 

  萬麗找了一些文件作參考,寫出初稿,交給余建芳,看余建芳收進了抽屜,也沒有下文了。萬麗也知道,自己的辛苦很可能就白搭,除非秘書科的講話稿真的象余建芳說的那樣,通不過,又來不及改,才有可能動用到她的稿子,但這種可能真是微乎其微。一直到會議召開的前一天下午,事情卻果然出現(xiàn)了一點變化,不過并不是因為秘書科的稿子不行,婦聯(lián)向市委作會議籌備報告,市委領導很重視,希望能夠安排一天的會議,把市委中心工作的精神講透領會透。本來是準備的半天會議,許大姐講話,再討論一下,最后由馮主任總結一下,就結束了,現(xiàn)在增加了半天,一個人講話就不夠了。許大姐臨時召開了中層干部會議,聽聽大家的想法。按理應該是馮副主任或婦聯(lián)另一個副主任再講一番話,但那兩位副主任都不太會講話,就想推托,馮主任說,不如讓余建芳講一講,她是搞宣傳的,領導的報告她又吃得透。許大姐說,這倒也是一個辦法。就問余建芳,余科長,你來得及準備嗎?余建芳說,我已經(jīng)寫好講稿了。把帶在身上的講話稿交給了許大姐。許大姐看了一遍,只改動了幾個字,又交回給余建芳,好像想問什么,但沒有問出來,改口說,宣傳科的工作很主動,其他科室的同志,要向她們學學。余建芳回過來后,跟萬麗說,明天的會,許大姐和我講話。就再也沒有第二句了,仍然低著頭看材料。萬麗想問問自己寫的講話稿行不行,但是看余建芳一心不能二用的樣子,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又覺得余建芳不是一個能說會道的人,明天會上要面對全市上上下下一百多位婦女干部,如果作報告時嗑嗑巴巴,那才丟臉呢。但又覺得這不干自己什么事情,替她操的什么心呢。又想起從前聽到的笑話,說一個領導干部念秘書寫的講稿,連“接下頁”都念出來了。 

  第二天會上余建芳的講話,卻讓萬麗大感意外,她脫稿作報告,一個多小時,從頭到尾,一字不漏地背了出來,中間連停都沒有停一下,連口水都沒有喝,萬麗驚得目瞪口呆。只是余建芳背出來的這篇東西,并不是萬麗寫的,但萬麗卻覺得有點耳熟,正在奇怪,聽到旁邊伊豆豆說,不就是錢書記的報告么。萬麗才知道,是余建芳從市委書記的報告中摘錄下來,再背出來的。相比之下,許大姐的講話雖然也是有水平的,但畢竟是照著稿子念,就不如余建芳那樣瀟灑,而且婦聯(lián)秘書科的報告,畢竟比不上錢書記報告的水平,所以大家聽下來,尤其是下面鄉(xiāng)鎮(zhèn)來的一些婦女干部,反而對余建芳的講話印象深了,散會的時候,她們都走到余建芳跟前,說,余科長,你筆頭子又好,口才又好。余建芳臉蛋紅撲撲的,情緒很高,還意猶未盡,跟大家說,我只是初步體會,初步體會。她們邊走邊說話,走得慢,弄得余建芳象個首長似的被眾星拱月了。許大姐走在前邊,走了幾步停下來,等余建芳上了前,許大姐說,余科長,昨天你給我看的,好像是另一份講話稿。余建芳說,是的,可是我昨天晚上想來想去,覺得我們的水平無論如何也比不上錢書記的水平,最后決定還是不用自己的講話稿了。許大姐說,噢,是這樣。萬麗這才有一點明白過來,余建芳天天看材料,背材料,真是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只是不知道這兵用得好不好。走出會場的時候,伊豆豆對萬麗說,你的好戲要開場了。

文章來源: 責任編輯:陳進 【打印文章】 【發(fā)表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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