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南:在“寫作會議”上結(jié)識陳遼

2016年02月19日 16時37分 

  在2016年1月4日的《文藝報》上看到劉錫誠先生《痛悼陳遼》一文,大吃一驚,前不久還在報上看到陳遼兄的評論文章,怎么就去世了?吃驚之時,隨之而來的是痛惜,是痛憶,是痛悼。一代堅持正義,堅持操守,堅持良知的才子,竟然駕鶴西去了,就此中國文壇少了一位卓有成就的文學評論家。 

  我認識陳遼兄是在1977年1月,自此,共事了近五個月,時在駐地原江蘇省委黨校(前為南京航空學院校址)的“江蘇省寫作會議”。為批判“四人幫”的倒行逆施,江蘇省委決定成立寫作班子,稱為“寫作會議”以寫作批判文章。在寫作班子成員集中的當天下午,省委書記就來作了報告,談了粉碎“四人幫”的經(jīng)過以及中央的后續(xù)工作安排。當時,我在江蘇師范學院中文系任教,由省委宣傳部擬定抽調(diào)名單后,即報省委組織部對各地組織部發(fā)調(diào)令。我接到調(diào)令后于1976年12月中旬去南京報到了,安排在文藝組。文藝組組長為李勇,原為彭沖的秘書。另有哲學組、歷史組、教育組等等。 

  1977年1月,時任光明日報“文學”專版主編的陳丹晨先生與光明日報駐江蘇記者王強華先生來到“寫作會議”,說中央宣傳口擬定了54個批判“四人幫”的題目,光明日報所承擔的選題中有“四人幫”借毛澤東評《水滸》一事,在1975年發(fā)動了一場批判以宋江為首的投降派“架空晁蓋”、“屏晁”、“拉盧(俊義)”的運動,這明顯是在影射攻擊周恩來與鄧小平。1975年,姚文元直接下達指令給光明日報總編莫艾。在距毛澤東關(guān)于《水滸》的談話僅幾天時間,光明日報在8月23日就發(fā)表了一整版2篇文章,8月30日,“梁效”的文章又在光明日報刊出。因之,由光明日報來組織批判“四人幫”評《水滸》中陰謀的文章,便是十分自然的事了。 

  “寫作會議”由江蘇省委宣傳部副部長李偉主持,具體負責的是趙杰。其時,我剛寫完批判“四人幫”評《紅樓夢》一稿刊發(fā)于《工農(nóng)兵評論》(后改名為《江海學刊》),上面就把這一寫作任務交給了我。我提出,一人獨立完成有困難,希望能增加人員共同寫作。趙杰提出了哲學組的馬瑩伯,我則提出了邀請久聞其名的陳遼來,三人共同來完成這一寫作任務。文革前,陳遼原在省委宣傳部工作,現(xiàn)在也不知在何處。為趕任務,工作效率是特別高的,他們得知陳遼被下放在六合縣中學當革委會副主任,省委組織部一個電話過去,就把陳遼兄調(diào)到了“寫作會議”,為時僅兩天。 

  自此,我與陳遼、馬瑩伯三人當即研究現(xiàn)有的材料,認為欠缺甚多,為弄清“四人幫”評《水滸》的內(nèi)情,由李勇帶人先去上海找到彭沖,再由彭沖指示,通過有關(guān)部門找到了上海市原寫作班子的朱永嘉、王知常等人談話,取得了姚文元在上海如何布置評《水滸》以及上海市原寫作班子評《水滸》以搞影射的第一手資料。李勇又去北京,找到原“梁效”寫作班子的趙、李、鐘、馬、范等人,再次以眾多的內(nèi)情豐收而歸。隨之,就由陳遼、馬瑩伯和我分頭執(zhí)筆撰寫成文,歷時大半個月,最終刊發(fā)在《光明日報》的頭版下半版、三版一整版。 

  就在寫這一文章的過程中,才真正結(jié)識了陳遼,也在閑談中得知了他過去的經(jīng)歷??箲?zhàn)后期參軍,以大尉軍銜轉(zhuǎn)業(yè)到南京。這轉(zhuǎn)業(yè),卻也為文禍,卻總算逃過了1957年的一劫。而他的文筆,敏捷的思路,是為我所欽佩的。 

  我在1977年5月回到蘇州,陳遼兄則一直在“寫作會議”文藝組撐大梁,直到“寫作會議”解散,各回原單位。陳遼無意再回原單位(六合中學),也無法再回省委宣傳部。當時“左”的氛圍未除,一貫被認為“右”的陳遼,總算被分配到了《雨花》編輯部任評論組組長。對陳遼來說,這是回歸本行了,有了英雄用武之地。 

  之后,他調(diào)任江蘇省社科院文學研究所所長。其時,有兩件事我終身難忘。 

  1988年7月的一天中午,突然有蘇州大學中文系研究生畢業(yè)分配到文學所的一人來我家,說是奉陳遼之命來問我:徐允明是否來過,徐允明是江蘇師院中文系1967屆畢業(yè)生,極有才華,以社科院公開招考的方式入文學所,但突然失蹤。陳遼知道徐允明與我的關(guān)系相當友善而密切,是他在江蘇師院唯一聯(lián)系的教師,因之特地派人來我處詢問了。過后幾天,在靠近溧陽的長江邊蘆葦叢中發(fā)現(xiàn)了一尸體:內(nèi)有徐允明的醫(yī)療證,這才確認了他的死亡,是跳長江大橋自殺的。所以走上這絕路,流言殺人也!斯人已逝,徐允明生前曾領(lǐng)受江蘇省哲學社會科學“七五”規(guī)劃項目“太谷學派研究”。在徐允明去世前兩個月,曾寫下了一個極簡單的寫作提綱。陳遼兄有鑒于此,接下了這一任務,完成了徐允明的未竟心愿。《周太谷評傳》于1992年出版。今天,我找出這本極有學術(shù)價值的著作,扉頁上“朱子南同志指正 陳遼 1992.7”的陳遼手筆。心頭不禁涌起一股帶有痛楚的熱流。在《周太谷評傳·后記》中,陳遼兄寫道:“十分令人悲痛,打算寫《太谷學派評傳》的徐允明同志卻突然于1988年7月20日逝世了?!边@是對故人的懷念,也是對徐允明生前擬定完成而未能完成的工作的一個肯定。而今,再次面對陳遼兄的贈書,卻是心酸多多。 

  1992年春,我作為評委去南京參加省作協(xié)組織的省報告文學評獎。正好,所就宿的地點也是陳遼兄主持的省文學選題資助項目評委們的招待所,他們已結(jié)束評審會用過晚飯,正準備離去。見到我,就拉住我在房間里談了選題評審事宜。作為省文學研究所所長,是他主持的會議,談到我所申報的《中國報告文學史》這一選題,陳遼在會上介紹說,一、這一選題有必要性、重要性,至今還沒有一部這樣的專題文學史;二、朱子南在報告文學研究上已取得可喜成果,有能力有水平完成這一著作;三、作為省資助項目是應該通過的。但是,陳遼兄對我說,你們蘇大還申報了一個課題,而對你的這一課題,蘇大來參加評審工作的同志認為目前時機還不成熟,與會人員見你們自己單位的人反對,也就沒有通過你這一課題,陳遼兄為之表示抱憾之意。 

  省作協(xié)的報告文學評獎會結(jié)束,百花洲文藝出版社的洪亮與我同車到蘇州。車上,他也已知道我這課題的討論情況,當即表態(tài),這本書在他們出版社出版,虧本也出。要我在1994年歲末交稿。不久,他就寄來了出版合同。這本書于1995年出版。我即寄了這本拙作給陳遼,不久,他就寄來了對此作的評論文章。與有的評論文章只是泛泛而談不同,從他的文章中可以明顯看到他是從頭至尾閱讀了的。這可是94萬字的一本書啊,不知他是花了多少時間看完的。對他嚴謹?shù)膶W風,我是感佩的。這也是他一貫的文風、學風了,既要為文,就絕不敷衍了事。他愛惜自己的名聲?。?nbsp;

  陳遼兄曾寄來他的多卷本《陳遼文存》?,F(xiàn)今又翻閱了一遍。睹物見人,他的人品與他的作品,是將長存于世的。(作者:朱子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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