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周:喬生近期的小說——好看

(2024-09-02 11:05) 6002095
  沈喬生一位多產的作家,小說創(chuàng)作方面,涵蓋長篇、中篇短篇。并且產量高,數量可觀。以前讀到他的小說更多的是現實的寫作。近期到中篇《變形筆》和短篇《宮商角徴羽》,忽然喬生的小說創(chuàng)中看見了別開生面探索,他是一個成熟的小說家,卻仍然不斷的尋找著小說創(chuàng)作方法上的突破,這些突破給讀者帶來理解生活新的角度,所創(chuàng)造的藝術氛圍令人著迷

  中篇小說《變形筆》展示一幅典型的市儈圖,描寫了看似荒誕離奇表象下的社會真實,是作者對世俗官場獨特表現。小說中的K,有一支神奇的筆,他可以那支變形筆把自己不喜歡的人成畜生,并且讓那人變成畜生后消失。

  聽那支可以殺人的神的筆的自述:“我是筆的精魂,我可以把人變成豬、變成狗、變成牛,變成一切可以畫在紙上的東西!誰做了我的主人,就能夠隨心所欲地消滅敵人。”

  作者選擇的視角有其良苦之心,我——小說第一人稱敘述者,一位八零后,經歷充滿了驚濤駭浪的北漂生活,一事無成回到老家,通過強悍的母親特殊公關手段到了政府部門的工作。小說通過這位八零后年輕政府雇員的角度K的行徑,還通過他和小吳,一個官二代丑女的交往過程加以展現,提供了一種平民視角,卻也可一窺官場的一些邊角料。

  小說中我說:“在一般人看來,世界上的許多事情,真與假不能并存,幻與實也是涇渭分明的。但是,從探求世界本質的眼光來看,從人的潛意識來看,很多時候,虛幻就是真實,荒誕就是理性,兩者之間沒有分明的界線。”這也許正是作者對于這個世界的悟,已達古稀之年,以他現實世界火熱的關注和批評之心,行文字五十年,他把自己對世界的看法濃縮了,以寓言故事的版本講給讀者們聽??此?/span>現實,看似荒誕,荒誕之后卻是真實。

  小說的作者在小說中所描繪的往往不僅僅是他經歷的真實生活,應該是作者想象中的,經過他創(chuàng)造的獨特世界,這個獨特的世界是與不同的,這才是真正屬于作家的文學世界。小說家具價值的功能,就是為讀者構筑和創(chuàng)一個屬于他自己的文學世界。這才應該是作者的真實經歷和文學想象,真實和虛構的關系,作家如何從自己的經歷的束縛中掙脫出來,進入更高層次的文學創(chuàng)作的空間作品生命品質的重要保證。而從沈喬生的《變形筆》中我看見了他為我們構筑的這個獨特的世界,這樣的世界我們似曾相識,又似真似幻,真實存在的是故事的本質所揭示的那種人際關系。

  喬生的小說《宮商角徴羽》與《變形筆》風格完全不同。一代帝王風,聽到一曲極佳的音樂,一定要尋找到音樂的來源,原以為他是尋找知音,卻不是要取而代之,了殺機,要撫琴者的。踐手下強虜殺逸民,強虜妻子灌醉。原來強虜之妻子是逸民的發(fā)小,因此救了逸民。最寵愛的毒死逸民,夏妃逸民樂起舞,摔酒壇,自己喝毒酒。音樂可滅,余音繞梁。

  朕喜歡的,必須占己有,不論是美女還是音樂,還是天下。可是美女可以,天下,以蒼生之命去征戰(zhàn),而音樂卻不可得。哈,天下帝王還有不可得的東西,多么稀罕! 喬生的小說就是寫出這種不可得,并且寫得淋漓盡致,瀟灑倜儻。殺逸民,卻遇到重重阻隔而不可得,不論護衛(wèi),還是美女,都實現不了殺人愿望,他只能自己出馬,他扼殺得了逸民,扼殺不了音樂最后在狂風暴雨中落得顱骨碎裂。

  生構筑的故事是奇絕,文字華美,情節(jié)峰回路轉,環(huán)環(huán)緊扣,人物的性格形成鮮明對照。讀這兩篇小說時,我受到了讀小說的樂趣,那個世界不僅是我不熟悉的,卻各有各的悠遠意境。

  小說中有一些名場面,特別是兩人以琴相會的場景,踐風令人在狼山之巔新筑一樓臺,巍峨聳立,流光溢彩。臺中擺下兩琴,相向而對。踐風坐“清絕”之前,令武士扶逸民坐于“洗凡”前。作者將音樂以文字形象表現,讓我在閱讀時仿如聽見了音樂,作者搭建了音樂文字的橋梁,極為精彩。

  “向遠處眺望,隱約可見浩渺大海。踐風凈手焚香,神色凝重,復又坦然,他猛一撥弦,琴聲驟然而起,逸民垂落的眼皮抖動起來;琴聲在臺內回蕩,反復擊墻,繼而沖出門窗,奔突于山麓之上,琴聲越發(fā)激越,整座狼山都被覆蓋。滿山的武士聞之無不動容,有的低低飲泣,‘英雄啊,我的兄弟就是這樣戰(zhàn)死的……’有的跪倒在地,厲聲呼喊,‘大王的功業(yè)如昭昭日月!’踐風竟也潸然淚下,他十指急速撥動,密不透風,一時狂風大作,將士死戰(zhàn),殺聲驚天動地,樓外風和日麗,猶覺陰風慘慘,獅吼虎嘯;逸民臉上沒有表情,眼皮卻不時抽動。一時,班師回朝,鼓樂齊鳴,霽月光風,不縈于懷。待他彈畢,臉上現出凜然的神氣,仿佛匕首的一道寒光。

  逸民從衣袖中伸出雙手,抖抖的,摸上‘洗凡’,略一沉思,撥動七弦,樂起,飄出樓臺,蕩漾于草木之間,逶迤于山麓之上。武士們聽見了,紛紛說,‘這是誰彈的,肯定不是大王彈的。’‘聽說是那個瞎子彈的。’另一個憤憤地叫道:‘這是什么東西,竟敢在大王面前逞能?’這時,樂聲突然躍起,穿破云霧,來到湛藍的高天,如同一個精魂游于太空,孤零零,赤裸裸,不帶一絲牽掛,暢開胸懷于天地之間。

  小說中的語言體現了豐富的視覺化特色,讀之如身臨其境。“琴聲在臺內回蕩,反復擊墻,繼而沖出門窗,奔突于山麓之上,琴聲越發(fā)激越,整座狼山都被覆蓋。

   “樂起,飄出樓臺,蕩漾于草木之間,逶迤于山麓之上。

  樂聲突然躍起,穿破云霧,來到湛藍的高天,如同一個精魂游于太空,孤零零,赤裸裸,不帶一絲牽掛,暢開胸懷于天地之間。

  記得某家著名的文學刊物一個欄目叫做“好看小說”,我很榮幸在那里發(fā)表過中篇小說。確實小說是要好看的,尤其是在讀者被碎片化閱讀搞了胃口的今天,讀者更需要好看小說的引導。喬的新作就屬于“好看小說”,我向大家推薦。

  (注:《宮商角徵羽》(短篇小說) 發(fā)在《山花》2023年第二期;《變形筆》(中篇小說) 發(fā)在《中國作家》2024年第二期。 )

  

  作者簡介:葉周,資深電視制作人、美國洛杉磯華文作家協會榮譽會長。曾出版長篇小說《美國愛情》《丁香公寓》;長篇非虛構世紀波瀾中的文化記憶》:散文集《地老天荒》《巴黎盛宴》《文脈傳承的踐行者》《伸展的文學地圖》。曾在《花城》《收獲》美文》《散文海外版》月刊》等刊物發(fā)表散文作品。在《北京文學》《中國作家》《小說月報》上海文學》芙蓉》等刊物發(fā)表中篇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