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周淑娟:走出紅樓走進青山,走出賈府走進賈汪

(2020-03-04 11:16) 5834112

周淑娟 何圭襄 著
2020年1月第1版
南京出版?zhèn)髅郊瘓F  南京出版社
       “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是黨中央對文藝工作者的殷殷希望和諄諄要求。在徐州,這已經(jīng)變成了作家、文藝家的自覺行動——從“小我”走向“大田”,走出了作家的新足跡、新視野,更走出了作品的新高度、新境界。
       徐州市作協(xié)副主席、散文作家周淑娟的采風和創(chuàng)作實踐表明,火熱的時代、多元的社會、偉大的人民,才是文學藝術(shù)的根基所在、根源所在。長篇報告文學《賈汪真旺》以宏闊的視界、細膩的筆觸,描繪了新時代背景下賈汪波瀾壯闊的改革發(fā)展畫卷和普通百姓的人生際遇,故事百轉(zhuǎn)千回、人物栩栩如生。是近年來徐州、江蘇乃至全國報告文學創(chuàng)作的新探索、新收獲。作品大氣磅礴,而又清新婉麗,既有深厚的哲學思辯,又有獨特的文學鋪陳。甫一問世,即獲得文學同仁和社會各界的關(guān)注與稱許。
       近日,一級作家、徐州報業(yè)傳媒集團總編輯王建以九問的形式,與周淑娟展開訪談,交流創(chuàng)作心得與文學感悟,以期對更多的寫作者和讀者有所啟迪。
 
       Q1.你是一位大家熟知的散文作家,此前一致專注于自己的創(chuàng)作半徑,收獲頗豐。是什么樣的緣分人物或事件促成來寫賈汪的報告文學的?
       我對《紅樓夢》有種無法釋懷的熱愛,文友也評論說《紅樓夢》是我寫作的興奮點,我甚至認為我對散文這種文體的運用都來自它——因為喜歡《紅樓夢》這部小說而以散文的形式表達自己和自己的發(fā)現(xiàn)——不吐不快,一吐為快。我曾說過自己是“十年一覺紅樓夢”,其實這個夢已經(jīng)做了很久。2018年6月,我的散文集《縱橫紅樓》獲得第八屆冰心散文獎,再次證明這是一個很美的夢。
       一切跟著愛好走的人生,有時是苦惱的,更多的時候是滿足的。這種滿足,大多滿足的是自己,無法顧及別人那些世俗需求。我沒時間糾纏于這到底算是任性還是“一癡”。不管是任性還是率性,成功還是失敗,英雄還是狗熊,過去的都過去了,該留下痕跡的也都留下了,現(xiàn)在還要為未來去沉淀,每一天都是新的開始,我沒有任何遺憾。“唯有對愛好,年齡才不是限制,反而是成全。”每當阻力和壓力結(jié)伴到來時,這句話就從我心底迸發(fā)出來。
       從愛情唯一到青春唯美,從人情冷暖到人性善惡,這是之前我讀《紅樓夢》的心理歷程。如今,生命觀照和哲學關(guān)注促使我轉(zhuǎn)向——轉(zhuǎn)向現(xiàn)實,走進生活。
 
       Q2.以前對賈汪的印象,如果用一個字或一個詞來表達,是什么?為什么是這樣的?
       對賈汪的印象,可以用“不確定”來表達。因為工作關(guān)系,我曾多次到賈汪區(qū)去,但我一直無法捕捉它的氣質(zhì),甚至總覺得它很遙遠,雖然從家里到那里和我從家里到單位的路程差不多。所以,內(nèi)心深處我或許對它有種好奇。

       Q3.你工作很忙,寫作很累。大量的實地采訪是怎么完成的?一共采訪了多少人?他們的名單是如何確定的?他們是不是充分地完整地表達了自己的訴求?如果是,也這樣在你的作品里面體現(xiàn)了嗎?
       特別感謝您提到我的忙和累,確實如此。一個周六又一個周六,一個周日又一個周日,從秋天到冬天,從冬天到春天,從春天到夏天,從炎炎盛夏又到秋冬季節(jié)。
       為什么都是周六周日?寫作在一些人眼里、嘴里是一種罪。我是有工作的人,又是高度自制自律的人,就給自己定下“規(guī)矩”:所有的采風都要在業(yè)余時間完成。我可以驕傲地說,我沒為《賈汪真旺》這本報告文學請過一天假,我的本職工作也做得很好。這種驕傲很可笑,是不是?但它是現(xiàn)實,是生存。
       采寫到底是個什么情形?恰如我先生在后記所寫的那樣:現(xiàn)在,當這部作品擺在案頭的時候,我不禁想起了我們一年間的種種合作細節(jié)。所謂的合作,是多種形式的。比如,一次次去賈汪采訪,就是我在開車,她在副駕位置坐著。一次次的訪談,常常是我來發(fā)問,她來記錄。我以新聞的眼光打量和思考,她以文學的手法表達和呈現(xiàn)。每一章、每一篇、每一段,或由她開頭,或由我開篇。我寫成后,由她來刪減騰挪,或她寫成后由我來騰挪刪減。標題、正文,打磨、潤色,大規(guī)模地“砍”、小范圍地“敲”,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終于完成了這本書的創(chuàng)作。
       行走中,采風時,我們認識了不少人,聽到了不少事。最初受訪的人,有些是從新聞中發(fā)現(xiàn),有些是當?shù)匦麄鞑块T推薦的,有些是我們主動搭訕。在此基礎上,我們采用發(fā)散性采訪法,就是通過一個人認識一群人,通過一件事找到好幾個同類事件。于是,一發(fā)而不可收。
        借此機會,我要特別感謝賈汪人給予的支持和幫助。因為我們的采風都在周末和節(jié)假日完成,他們便犧牲了自己的時間來配合我們。他們,是幾十個、上百個賈汪人的統(tǒng)稱。無需霧里看花,也不必水中撈月,他們坦誠而友好,振奮了我那潛沉良久的精神,治愈了我那美好深處的憂傷。生命因理解而延長,生活因懂得而豐富。
李燕、李路、張濤、吳連營、孟慶喜、王秀英、解玉初、趙孝春……或為我們提供采訪線索,或接受我們的采訪,不管是耄耋老人還是職場中人他們的身上,都讓我感受到了一種精神,一股力量,那就是光明、善良、美好,勤勞、執(zhí)、努力。每次回望賈汪的人物和風物,分明有無垠的希望給予身心力量;每次站在賈汪這片土地上,都能看到嶄新的生機土而出。
       更為重要的是,我們逐漸意識到,賈汪在資源型城市轉(zhuǎn)型發(fā)展、采煤塌陷地生態(tài)修復、農(nóng)民口袋腦袋雙雙富裕、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雙山理論”方面的探索經(jīng)驗和成果,對全國各地應具有啟迪借鑒價值。
       我個人認為,我沒能充分地完整地表達出他們的訴求,作家的能力有限,作品的體量也有限。
 
       Q4.我看了你的書,記住了一些人的故事,也更立體地認識了賈汪。賈汪的“旺”果然有它的內(nèi)在邏輯。但總感覺,還有一些話,藏在你這部作品的字里行間。如果是這樣,那是他們沒說,還是你沒寫?
       您很敏銳,為此我心懷感激。記得有個老師曾經(jīng)說過,報告文學作家可以在文中埋下“地雷”。我沒有埋雷,但是我在字里行間留下了煙火爆竹,留下了帶刺玫瑰——有胸懷的可以發(fā)現(xiàn)真善美。有些文字已經(jīng)寫好,但因為種種原因忍痛刪除了一部分,又因為種種考慮痛下決心刪除了一部分。
 
       Q5.從文體識別上來說,散文和報告文學是近親。非虛構(gòu),是它們共同的標簽。你的這個作品,也可以說是散文體的報告文學,或者說是報告文學體的散文。當然,這不重要。我想問的是,游刃于兩者之間,寫作的痛苦和快樂是怎么分割的?
       您對文體的識別,我認可。我是第一作者,第二作者何圭襄是我先生。我們巧用業(yè)余時間,以“報告”和“文學”的疊加優(yōu)勢,力圖勾勒“賈汪真旺”的現(xiàn)實圖景和時代軌跡,剖析“賈汪真旺”的動力之源、文化之源、精神之源,并揭示出“賈汪真旺”的精神力量及其生發(fā)機制。
       正如您所說,游刃于兩者之間,有痛苦有快樂。先生以他一貫的謙遜內(nèi)斂在后記中寫下這么一段話,可算是給出部分答案:再密切的合作也會有爭執(zhí)。比如說,她改寫我的東西,總是把她認為多余“的地得”和“了”字刪掉。這種“粗暴”的做法常常引來我的抗議——我就要這樣表達,這就是我的風格。但是,真正遇到大是大非的原則性問題,我總是謙遜地表示接受。因為我也知道,報告文學它不僅僅是報告,更是文學。報告修飾了文學,文學才是結(jié)果,在文學的修養(yǎng)方面,她自是高我一籌,我必須服從。
他還用極為詩意的語言評價:一本書,簡直就是積字成雨——今夏的雨,磅礴傾瀉,成汪洋。
       一年里,忙,累,苦,是常態(tài)。忙到什么地步?忙到“不能容針”,這是《紅樓夢》評點中的一句話。即使這樣,我仍會唱“讓我們敲希望的鐘,讓我們推希望的門”。是的,鐘不敲不響,門不推不開。有誰知道,在進行《賈汪真旺》采訪創(chuàng)作的同時,我的另一本散文集《愛比受多了一顆心》也已經(jīng)付梓,即將與全國讀者見面。
當然,也有收獲的喜悅。沒有一年的忙和累,就不會有對賈汪的深挖掘和再認識,也不會有對賈汪真旺的文學觀察和文字呈現(xiàn),更不會有對賈汪的持續(xù)關(guān)注和無窮熱情。
 
       Q6.當下的報告文學創(chuàng)作有一個通病,就是既沒有真實的報告,也談不上手法上的文學。散文創(chuàng)作的經(jīng)驗遷移,在這部作品里的表現(xiàn)你滿意嗎?或者說,這部報告文學的創(chuàng)作對你未來的散文寫作有新的啟迪嗎?
       散文創(chuàng)作的經(jīng)驗遷移,我很滿意,但我更在意讀者滿意不滿意。我等著讀者的反饋。這部報告文學的創(chuàng)作對我未來散文的寫作一定會有影響,具體是什么我還無法清晰地說出來,但我感覺到一扇門已經(jīng)打開,我看到了文體遷移或者說是文體突破的光。也許,文體并不重要,重要的能夠表達一個作家的真知真見。
 
       Q7.“表達自己的發(fā)現(xiàn)”是作家和作品最個性的本質(zhì)屬性。但是,這個“自己的”和“發(fā)現(xiàn)”你是如何看待的?
       每個作家表達的都是自己的發(fā)現(xiàn),但怎樣表達自己和自己的發(fā)現(xiàn)值得深思。在浮躁的當下,我告訴自己,文學是自己的文學,發(fā)現(xiàn)是自己的發(fā)現(xiàn),但只有“自己”無限曠達、無限遼闊,才會有相對應的“發(fā)現(xiàn)”。此生,我會為此不懈努力,不停思考。
 
       Q8.時代和社會,是一個作家躲不開的背景,也注定了一個作家的文學坐標。一個作家如何在生活的“大田”里獲取營養(yǎng)?
       比如說我的《紅樓夢》系列隨筆,寫的就是《紅樓夢》的生活和生活中的《紅樓夢》,說到底,也就是我的生活體驗和我對《紅樓夢》的認知。沒有一定的生活閱歷和藝術(shù)素養(yǎng),我不可能讀懂《紅樓夢》,而對人情人性的了解,是讀懂《紅樓夢》的最基本要求。寫作報告文學,更是和生活面對面,手拉手。我可以肯定地說,生活會給你驚喜,給你養(yǎng)分,千萬不要懷疑這點。
 
       Q9.彼得·阿克羅伊德的《倫敦傳》我很喜歡,也希望看到我們這個時代的《賈汪傳》《徐州傳》。下一步,還有創(chuàng)作報告文學的打算嗎?如果有人寫賈汪傳,你會給些什么建議呢?
       《倫敦傳》是一部呈現(xiàn)倫敦上下兩千年的史書,從正史寫到民間傳說,從飲食寫到消遣娛樂,它的作者彼得·阿克羅伊德,是英國有名的傳記作家。
        我聽說過這本書,但還沒讀到。謝謝您推薦,我馬上就會去買這本書,然后讓這本書伴隨我度過這個春天。我是寫作者,更是閱讀者——我對閱讀的興趣遠遠超過寫作。除了文學,我對歷史也保持著不衰的興趣——所有過往,曾經(jīng)都是活潑潑的。
       寫作中,“史”的概念,我一直持有。我知道,只有“史”與“文”結(jié)合,才有“力”與“度”的糅合。
       下一步會寫什么,很難說,我很少規(guī)劃什么,多看時間和機緣。不過,我確信我會持續(xù)關(guān)注賈汪,就如同我對《紅樓夢》——從來不需要想起,也永遠不會忘記。走出賈府走進賈汪,走出紅樓登上青山,這是一段人生,反向而行,又何嘗不是一段人生!
       如果有作家寫《賈汪傳》,希望他首先是一位賈汪人,正如我希望《徐州傳》由一位徐州人來寫。